——爷爷朱德与兰花
朱和平
爷爷早年喜爱兰花,但参加革命后,在战火纷飞中就顾不上这一爱好了。建国后,工作、生活安定下来,闲不住的爷爷又有了养兰的情趣。
工作人员都知道爷爷爱兰花。我们搬进西楼(指中南海西楼大院——编者注)后,大家都来帮着在我家门前钉了一排木架,上面再搭上棚子,就成了一个简易的花房。每年6月前后,爷爷就把我家的兰花弄得干干净净,全都摆在那个木架上,每个盆里还插上小木牌,写明花名和产地。招惹得在西楼院落里工作的干部们在工作之余,常聚到这儿来赏花。
爷爷喜爱收集各种兰花,到各地视察时,还抽空在当地人员引领下到山上采集。
1961年,七十五岁的爷爷到四川视察时,曾亲自爬上青城山采集兰草。
在上山途中,爷爷始终坚持步行。他一路兴致很高,边走边看,有说有笑。工作人员怕他累着,劝他休息一会。爷爷风趣地说:
“山高,没有我的腿脚高。步行就是我最好的休息。”
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,爷爷爬上山坡,走到崖壁下,寻找兰草,并且还给大家讲一些有关兰花的知识:
“兰花生长在深山幽谷里,它有自己的脾气、个性,一定要顺着它。否则,轻则不开花,重则枯黄而死。兰花的生性是高洁、倔犟的,它讨厌浓肥大水,讨厌狎昵拨弄,讨厌喧嚣烟尘的纠缠。”
古稀之年的爷爷边走边讲,兴致勃勃,一直攀登到青城名景“天然图画”(青城山一景)上面,竟然发现了兰中珍品——送春归。这一发现,令爷爷兴奋异常:
“兰花在我国有悠久的历史,种类也很多,有秋索、剑蕙、雪兰、蝉兰、朱砂兰、线兰……但这送春归就很难一见!”
下午回到住所时,劳累了一天的工作人员都感到十分疲倦,而爷爷却毫无倦意,晚饭后照常出去散步。服务员劝他说:“总司令,今天累了,就不要去散步了吧!”
爷爷诙谐地说:“我不累,我老了,人老骨头硬嘛!”
第二天早饭后,爷爷系上围腰,戴起袖套,和李奕云、叶世惠等几个花工一起,对采集来的兰花进行分类、选苗、整根,然后又一把干粪一铲泥地精心栽培起来。
爷爷在栽种兰草时,不论是分类、选苗、整根,还是垫盆、植株、浇水,样样都会干,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花工,干得又快又好。花工们见了,不禁称赞道:“总司令种兰花比我们还内行啊!不仅经验丰富,还有理论。”
爷爷听后摆摆手说:“比不上,比不上,我是来向你们学习的。”
干完活后,爷爷对服务员说:“师傅们辛苦了,去把我带来的烟和茶拿来招待大家。”
爷爷说:“在解放前,兰花只供有钱有势的人玩赏,特别是一些名贵品种,往往是以多少亩土地或多少两黄金换一盆,一般老百姓是难得见到的。解放了,劳动人民成了国家的主人,兰花不能像过去那样只供少数有钱人玩赏,要逐步走寻常百姓家里。”
爷爷不单纯把兰花看作是一种绿色植物,而是把它看作是一种宝贵的资源与财富,把养兰看作是祖国的一种文 化遗产。所以,他经常告诉有关人员:要切实把养兰当作丰富人民文化生活并可收到良好经济效益的事业,兰花应争取出口,换取外汇。
爷爷在参观北京中山公园的兰圃时,还多次对养兰的工作人员指出, 要普及养兰知识,让兰花深入到老百姓家。他说,养兰工作者要为老百姓好好服务,可以将兰花用低价卖给爱好者们,人家养坏了可以送回来,送回来的公园再养,养好了再送给人家。当时,奶奶也在场,听了爷爷这么说,马上提出异议,说:“人家是事业单位,怎么能不顾成本呢!”大家哈哈大笑。在这种轻松的谈话中,人们可以体会到爷爷对兰花事业的关注,对养兰爱好者的关怀。
现在北京中山公园的兰花,就有许多是爷爷赠送的。
1962年春,爷爷在陈奇涵上将陪同下到井冈山视察,这是他1929年初与毛泽东率红军主力离开井冈山向赣南闽西进军后,第一次重返井冈山。一天,汽车在逶迤的山路上穿行,爷爷叫车停下,到丛林深处采得井冈兰。陈奇涵即兴写了一首诗《咏兰》送给爷爷。
祖香隐长在深幽,
清香吐芳自风流。
三三幸会逢知遇,
淑人君子美胜收。
爷爷即吟诗一首:
井冈山上产幽兰,
乔木林中共草蟠。
谩道林深知遇少,
寻芳万里几回看。
1963年1月,爷爷在海南岛尖峰岭采兰后,又写下七绝一首:
尖峰岭上产幽兰,
古木林中朽树边。
多费专家勤采掇,
新种移出任人观。
成都的杜甫草堂,名木不少,自从爷爷赠送了名种兰花以后,园内种植的兰花逐渐增多。1963年,爷爷再次来到草堂,兴致盎然地观看了草堂的兰花,写下了《草堂春兴》十余首诗。
小时候我不太理解爷爷为什么对朴实无华的兰花情有独钟,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渐渐发现兰花有许多高贵的品格:质朴、坚韧、高洁、芬芳……而这些也都体现在了爷爷身上。
爷爷在1962年曾写下这样一首诗:
幽兰吐秀乔林下,
仍自盘根众草傍。
纵使无人见欣赏,
依然得地自含芳。
从这首诗里,我才理解了爷爷为什么这么喜爱兰花。
(作者系朱德之孙,现为空军某研究所所长、空军大校、高级工程师、硕士。)